最近读了[《让事物“说话”:后现象学与技术科学》],稍微有一些感触,记录一下。
哲学研究人的问题,技术哲学研究技术和人的问题,其核心问题之一是“人和技术的关系”。
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,都是需要“足够有用”的工具的。没有斧头,古人没有办法砍树。没有鱼竿鱼叉空手很难抓鱼。没有符号,人们无法交流和记录。
那在这个基础上,人的身体算什么?人的手脚,五感算什么?没有这些,我们同样做不了很多事情,那人是工具吗?人是工具,那人的意识是什么?
我们既然是作为人来思考,说明人本身有意识,此时人作为“主体”存在。而工具在语言中都是“被使用”的,是“客体”。
此时答案可以自然而然的得出:人同时具有“主体(属)性”和“客体(属)性”。人的客体部分,就是被当成工具使用的部分。
再回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上。原本人和世界是(被看做)直接接触的:
但工具的出现,让人和世界之间有了“中介”,此时人通过工具来认识/改造世界。
而当我们进一步有了“人有工具属性”这个结论时,工具参与人的知觉(具身化的相关概念)就不难理解。此时世界就被分成了(已知)工具和(未知)环境。也就是:
对技术哲学的思考可能就是从“认为人和工具可以被视为一体”的时候这里开始的:盲人的盲杖作为了盲人感知的延伸,眼镜,望远镜作为了人视力的延伸。进一步的,尺子(或者说测量工具)作为了人对长度,空间感知能力的延伸。
在上面的例子中,我特意使用了“延伸”。这篇文章里我更想要强调,工具对人知觉的放大。
用手指敲击桌子,桌子会发出声音。用不同的工具,笔,尺子,敲击桌子,桌子会发出不同的声音。我们还可以发现,桌子和墙的声音不一样。
当我们去研究为什么它们的声音听起来不一样时,会导向一个结论:材质,密度不一样,空间不一样,声音就不一样。这个结论带来了听诊器等医学发明。
这个例子中,声音显示出了物体的内部结构。而在有声音之前,这类物体是沉默的,不发声的,内部结构对我们是不可见的。
“内部结构”是一个很抽象的词,这给了我们一个觉察:当我们缺少观察工具时,沉默的物体带来的信息往往是不全面的。
归纳总结一下:任何事物都有“表象”和“内部结构”的区分,桌子的内部结构可以用声音来感知,其他事物呢?抽象概念呢?
计算机中有一个领域叫作可视化,可视化能够直观的展示出原本大量数据中的某些特征,让我们对数据有感性认知。从这个角度,可视化方法就是对人数据直觉的延伸,就是让数据展示“内部结构”的工具。
我们很多时候更喜欢效率工具,效率工具让我们做的更快(可能更好)。但我认为,我们更要关注那些提升感知的工具,能让人感知到不能感知事物的工具(称其为感知工具)。效率工具是从1-100,感知工具则是从0-1。
同时,上面“延伸”的例子中我们还可以觉察到“工具对人的塑造”。工具在作为我们身体延伸的同时,工具也在塑造我们成为“会使用工具的人”。
这种塑造能力在现代,变得愈发的强烈,愈发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。人往往只能选择被动接受。
在留声机被发明前,一首歌可能有几十分钟。但在这之后,大部分歌曲的长度被控制在了2-4分钟:这是留声机最初可以记录的长度。在电子邮件被发明之前,书信往往都有多页,但在这之后,“几页书信”的形式被“简短文字+附件”的形式代替。
在现代呢?一个人一天50%的时间可能都花在手机,电脑上。
更大的已有的例子,是互联网,是金融。而现在,是AI。
塑造本身没有好坏,没有人规定人应该是什么样。但塑造是手段,而我们要觉察塑造本身的目的是否是我们期望的。这个过程更依赖我们本身的“感知”,没有感知,只能被动的被塑造,而有了感知,则能引导塑造的方向。